第四章 蝶幸
小允子和小连子竭尽全力才在冬寒到来前找到了为数不多的二十几只蝴蝶,那全是写⾊泽

丽悦目的蝴蝶,红粉、浅紫、宝蓝、明翠和柠⻩。我自然是満意的,道:“天冷了,內务府这两⽇就要送来冬⽇里要用的炭。你去告诉姜敏忠,一应的绸缎⾐料咱们都不要,全换了炭火和炭盆来,再让他多送⽔仙和梅花。”
幸好当⽇我在內务府提拨了姜敏忠,即便今⽇门庭冷落,皇恩稀薄,却不至于如刚⼊宮时一应的份例都有人敢克扣,以至到了冬⽇若非眉庄接济,用的全是都所有刺鼻浓烟的黑炭,也总算是他还晓得要知恩图报,我宮里要些什么,但凡他能做主的,都会送来。
我吩咐小允子去,又对槿汐道:“莹心殿现如今空着,把捕来的蝴蝶全放到暖阁的大玻璃罩子里去养着,暖阁里要多用炭火,务必使温暖如舂,每⽇三次你亲自送鲜花⼊暖阁供蝴蝶采食花粉。”我嘱咐完,又加了一句:“你定要亲历亲为,别人我都不放心。”
槿汐见我面⾊郑重,又受我如此重托,虽不明⽩我的用意,却也是加倍细心照料那些蝴蝶。
眉庄有一⽇来,见我饶有兴致的命人为己自裁制新装,不由面露些微喜⾊。因我自再度病倒,便再无了调脂弄粉的闲情。终⽇素面朝天,种种华丽贵重的颜⾊⾐裳和珠钗明环,一并收⼊了⾐柜,即无“悦己者”可使我为之容,也算是为我胎死腹的中孩子服丧,尽一尽我为娘的心意。眉庄半含了笑意试探着道:“可是想通了么?”
我拿着天⽔碧的云雁细棉在⾝上比一比,微微一笑,道:“多谢姐姐教导,今⽇之我已非作⽇。”眉庄眸光明亮,只昑昑瞧着我,道:“即有此心,事不宜迟啊。”
我卷起袖子,亲自取了剪刀裁制新⾐的

⾝,低着头道:“姐姐别急,来⽇方长。”
我并有没闲着。
对镜自照。长久的抑郁和病痛使我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睡前换寝⾐时,抬眼瞥见镜子里己自的锁骨,突兀的三排横亘在

前,己自几乎也惊骇。里心还不信,举起右手臂,臂上的镶碎祖⺟绿银钏几乎能套至手肘,这副银钏做的时候便是小巧而合⾝,不过数月前,只能塞进一条手绢,在现
着看到是空


的样子了。很久有没注视己自,没想到瘦成样这,佛仿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然虽瘦下来,也是憔悴,⽪肤倒是显得隐隐青⽟⾊,半透明的轻青的⽟,是只
有没了⽟的润洁光泽,上颌越发的尖了,显得去过一双娇滴滴神采妩然的清⽔眼似燃尽了火的余灰。失了灵动之气,样这的我,即使愿意出在现玄凌面前,不过是得他几分同情,见他多了,反叫他厌恶,又有多少胜算呢。
当⽇孕怀时温实初给我的几张美容房子重又找了出来,去太医院择选出端午时节折下的健壮、旺盛的全棵益⺟草,须得⼲净草上不能有尘土的,经过曝晒之后,温实初亲自动手研成细末过筛,加⼊适量的⽔和面粉,调和成团晒⼲,选用个一密封好的三层样式的⻩泥炉子,最底下的一层铺炭,中间的一层放晒⼲的药丸,上面的一层再盖一层炭,点上火,旺火煅烧。大火煅烧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改用文火慢慢煨制,大约一⽇夜一之后,取出药丸待完全凉透,而有只药丸颜⾊洁⽩细腻的才是上佳之作。再以⽟锤在瓷钵将药丸研成细末,过筛之后,再研再筛,越细越好,后最用上好的瓷瓶装好备用。
煅制药丸的过程分十复杂,略有差池药就会失去效力。这种药

优良的益⺟草,定一要在端午节收采,定一要全株的益⺟草,不能一点稍带泥土,否则就完全无效;煅烧的时候,切忌火力过猛,若是过猛药丸就会变黑变⻩,几乎无效;研锤也很讲究,以⽟锤最佳,鹿角锤次之――⽟、鹿角都有滋润⽪肤、祛馊除瘢之功效,研磨时自然⼊药,正好起辅助作用。而这种药丸磨成的细粉,每六十钱加⼊滑石六钱、胭脂六钱后调匀,每天早晚适量擦洗脸面和双手可治皯黯,退皴皱,令人⽪肤光泽如⽟。温实初事后见我容光焕发,颇为自得道:“这张方子相传为唐朝则天女皇所创,号神仙⽟女粉,女皇以此物虽八十而面若十八。”
这话听来是有些夸张的,而是否为则天女皇所用也是传说,是只我的面容的确此因而娇嫰⽩皙。
有次眉庄正好进来探我,见温实初尽心尽力为我煅制物药,是于坐在一旁默默观看,我对她道:“这个神仙⽟女粉效用很好,我正想命人送去给姐姐呢。”
眉庄神情淡淡的,乎似是夜间没睡好的样子,道:“用不了。此物对你⽇后之事大有助益,我有天成之貌,用不再妆饰了。”她然忽粲然一笑:“何况我修饰成丽美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眉庄的话有些像是和谁赌气,的她

子渐渐有些古怪了,有些时候我并不明⽩她在想什么,她也不我和说,偶然次一去她宮里,竟瞧她一人卧在

上,睡梦之中愁眉未展,脸颊上犹带晶莹泪珠。
那一句话,不知怎的,我便记在了心上。的她笑粲然的美,语气确实萧索意失,似是自问,又似问我:“何况我修饰成丽美面容,又要给谁去看呢?”
槿汐取了珍珠粉灌⼊⽟簪花中蒸

,又和了露⽔为我敷面,我然忽想起眉庄那句话,里心不耐烦来起。在我心底,已是了然玄凌并非我的“良人”,而“女为悦己者容”,他样这冷心绝情,何曾又是我的“悦己者”?样这费心使己自的容颜美好,又有何意义。
况且,明明道知他对我不过是爱重容⾊,我却只能以容⾊昅引他,何其悲凉!
样这躁

着,宮外然忽闻得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我看一眼小允子,他出去了会一儿,进来回禀道:“嗨!奴才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安小媛前些⽇子说想起幼时跟随姨娘养植蚕桑的事,皇上便命人去南地取了新鲜桑叶来给小媛小主,听说快马加鞭送来,桑叶都还有没枯萎哪。”
流朱嘴快,揷口道:“皇上如今可真宠爱安小媛啊。”
浣碧皱了皱眉头,觑着我的神⾊轻声道:“这个情形,倒让奴婢想起唐明皇给杨贵妃送荔枝的故事来了。”
我寥落一笑,在意的并非是玄凌对陵容有多么的宠爱,是只碾转忆起《诗经》的中一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
我微微叹息,前人之言,原来也是有感而发的,是多么惨痛的经历,才让这个女子出发“无于士耽”的呼唤。平民的男子的爱情尚且不能依靠,何况是君王呢。我惘然一笑,从前种种,不过是我天的真一点痴心而已。罢了!罢了!皆去罢了!
是于,依旧振作了精神,让小厨房炖了⾚枣乌

来滋养补气。
亏得年轻,又是一意图強,⾝体很快复原过来。待得容貌如前,经已是立冬时分了。
听说前几⽇,慕容妃再度上表请罪,言辞恳切,玄凌看后-颇为动容,是只暂时未置可否。我暗暗心焦,前朝汝南王权势似有再盛之势,若长此下去,慕容世兰有重回君侧那一⽇也未可知,那可就棘手了。
我抬头看看铅云密布

庒城的

沉天⾊,深深昅了口气,安抚己自略慌

的心。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大雪了。
眼角斜斜扫过,侧头见铜镜昏⻩而冰冷的光泽中,我的如⽔眼波经已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
这一天很快来了。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整整三⽇三月的大雪,整个后宮都成了⽩茫茫一片真⼲净。玄凌与众妃在上林苑饮酒赏雪,我早早告了⾝体不适有没前去。
新制的⾐裳是天⽔碧的云雁细棉,极清冷的浅绿⾊,似露⽔染就。刻意选样这的颜⾊,最简单的款式,是只做得合⾝,略显⾝量纤瘦。绣⻩蕊⽩花的梅花和⽔仙,和真花一般大小颜⾊,再拿真花蒸了暖气熏了夜一,披在⾝上,花香侵骨,仿若己自也成了那千百朵花的中一朵。
画是的他所中意的远上黛,先薄施胭脂,再抹一层雪⽩英粉修面,作“飞霞妆”,淡淡姿容,惹人爱怜,恰到好处的点缀我的轻愁,宜喜宜嗔。
样这去了,怀一点决绝的心意,有悲亦有愁。然而行至半路,得觉那悲与愁是都不必要的了,既然决意要去,有何必带了情绪拘束己自。
去是的曾经的旧地,便于行事,更重要的,是当年的初次相对之地,更易勾起彼此的情肠心动。
行⼊倚梅园中,园內静静,脚落时积雪略出发“咯嘎”的轻微细想,佛仿是先惊了己自的心绪。
太安静,空气的清冷

得我头脑的中记忆清醒而深刻,旧景依稀,红梅欺香吐蕊,开得如云蒸霞蔚,深深昅了口气,乎似连空气的中清甜冷冽也是去过的气味,不曾有丝毫改变。脚下略虚浮,很快找到当年祈福时挂了小像那棵梅树,己自也怅惘地笑了。佛仿
是还初⼊宮那一年的除夕,也是样这寒冷的雪天,暗夜的倚梅园中,我隔着重重梅影,第次一和他说话。命运的纠

,是样这无法逃离。即便是有了李代桃僵的余更⾐,该遇上的,终究是还遇上了。
当⽇许下的三个愿望依旧在心中,么这些年,祈求的不够有只这些:一愿⽗⺟安康,兄妹平安;二只愿能在宮中平安一世;三愿便是要想“愿得一心人,⽩头不相离”。
我曾经那样期盼“愿得一心人,⽩头不相离”,可是“闻君有两意”,却做不到“故来相决绝”…实其细细思量来,我对玄凌也未真正要求过“一心”,他是帝王,我何尝不明⽩他的处境,是只心底是总有些期盼,后宮佳丽云云,我是只他心中稍稍特别一些的便好。
样这的执念,而今终究是真真切切地成了镜花⽔月,痴心妄想。而平安,更是如后宮的中情爱一样短暂而虚幻。我有没别的路走,也有没别的法子,惟有心机,惟有斗争,样这无休无止,才能换来片刻的平安。我所能还能有力可及的,有只⽗⺟兄妹的平安康态。即便不了为
己自,也要了为
们他。何况我的孩子,仇人尚在,他不能样这⽩⽩死去。
心智清明如⽔,长昅一口气,只等玄凌的到来。
天气很冷,略显单薄的⾐裳不⾜以让我取暖,手⾜皆是冰冷的,凛冽的空气昅⼊鼻中要过片刻才得觉暖。
我不怕冷,冷宮的悲惨经已见过,唾面之辱也已承受。有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远远⾝后传来积雪松动的音声,我晓得他来了,不只他,怕是今⽇雪宴之上的嫔妃宮人们都经已到了。李长做得很好,终于引了玄凌来,不枉我从前私下厚待他。
梅林后的小连子早已听见动静打开养着蝴蝶的玻璃大瓶,不过片刻,便见有蝴蝶抖缩着飞来。我适时打开笼在披风的中小小平金手炉,热气微扬,⾝上熏过的花香越加浓和暖。蝴蝶寻着热源,遥遥便向我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双手合十,音声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后宮甄氏,无才无德不⾜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一世茹素吃斋,清心拜佛,再无承恩宠。”
我不晓得这个冰雪寒天里⾝上环绕

丽翩翩蝴蝶是怎样夺目慑魂的情景。但我道知
样这奇异的情景之下,我的话会更易字字刻⼊他心上。何况是⽩雪红梅的分明间,我独一⾝青⾐潇潇。
样这的祝祷我并不诚心,是只拼尽了我对他残余的情意来一字一字说出,多少也有几分真意。
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佛仿倚梅园中静无一人一般,天地间惟有那红梅朵朵,自开自落。
心跳得厉害,明明道知他在⾝后,龙涎香久违的香气幽幽传来,只消一转⾝,便是他。
有悠长的叹息,一缕稔

的嗓音,道:“嬛嬛--是你么?”
样这

悉而亲昵的称呼,叫人一不留意,为以
己自还⾝在往⽇,椒房盛宠,

颜密爱。喉咙口便有些哽咽,鼻翼微动似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哭音连己自也难庒抑,是只背对着他,极轻声道:“臣妾失德,不宜面君。”
嫔妃们的唏嘘和讶异再难掩抑,他抢到我⾝边,自背后环住我:“嬛嬛,你做什么不看朕一眼,你不愿再见朕了么?”
我轻轻挣扎下一,眼中已含了泪:“皇上别过来--臣妾的鞋袜

了…”答他的话,正是当年在倚梅园应他的话,如今说来,已无了当时那份含羞避人的少女心态--我不过,是在一心算计他罢了。
⾝子硬生生被他扳过来,眼的中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曾经对镜研习,样这的含泪的情态是最惹人心生怜爱的。
我迅速低头不肯再抬来起,他握住我的手,语气心疼道:“手么这冷,不怕再冻坏了⾝子。”
我低语:“臣妾一心想为皇上祁福…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告退。”我转⾝

走,却被他一把拉回怀里。他一拉,⾝上附着的早已冻僵了的蝴蝶纷纷跌落在地,周遭的嫔妃宮人不由得出发阵阵惊讶的低呼,玄凌亦是又惊又奇,道:“嬛嬛,这时候竟然有蝴蝶,蝴蝶亦为你倾倒!”
我微微意外而

茫的神⾊,道:“臣妾并不晓得…”说话间

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风翻起⾐角如蝶展翅,天⽔碧的颜⾊⾼贵中更显得⾝姿清逸,温柔楚楚。
他的明⻩镶边银针獭大裘阔大而暖和,把我裹在其间,久违而

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兜头转脸席卷而来。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叫我不得逃离。他唤我:“嬛嬛,你若为朕祈福再冻坏了⾝子,岂不叫朕更加心疼。”他的呼昅流连在我⾐上,不觉惊而复笑:“你⾝上好笑,难怪冬⽇里也能引得蝴蝶来倾倒于此,连朕也要心醉了。”
我的音声极轻微柔和:“臣妾⽇夜为皇上祝福,浴沐熏香,不敢有一丝疏忽。”
他动容,这一拥,意味昭然。皇后含笑道:“如此可好了。莞贵嫔小产后一直⾝子不大好不能出门,本宮可是担了好几个月的心啊。”
陵容越众上前,柔柔道:“臣妾⽇夜为皇上与姐姐祝祷,希望姐姐与皇上和好如初、再不嫌隙,如今果然得肠所愿了。”
玄凌笑昑昑望着我,似看不够一般,道:“朕与爱卿有过嫌隙么?”
我的笑坦然而媚妩,婉声道:“从来有没。是臣妾在病中不方便服侍皇上罢了。”
陵容脸⾊微微尴尬,很快笑道:“正是呢。瞧臣妾一时⾼兴得糊涂,话都不会说了呢。”
玄凌分十快活,我伏在他肩上,注视他深后各人表情百态,不由心底感叹,世态炎凉反复,如今重又是我居上了,后宮众人的脸⾊自然不会再是风刀严霜,面对我的笑脸,又将是温暖如舂了。
然而目光扫视至人群后最,不觉愣了一愣。玄清遥遥立于人后,目光懂得而了然,温润中亦含了一丝悲悯,停留在我⾝上,久久不去。
与玄凌一同用过晚膳又观赏了歌舞杂技。显然玄凌的注意并不在陵容⾼亢清锐的歌声和艺人的奇巧百技中,时时把目光投向坐于敬妃⾝边的我。
敬妃微笑着低声对我道:“皇上一直看你呢。”
我笑着道:“怎知是不在看姐姐呢?”
敬妃呵呵一笑:“妹妹今天骤然出在现倚梅园,实其众人都已心知肚名,皇上是不肯再疏远妹妹的了。”他停一停,道:“是只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奇,为何蝴蝶会停落在你⾝上,难道真如人所说,妹妹你会异术?”
我失笑:“姐姐真会笑话,只不过是小玩意罢了。”
抬首见玄凌向我招手道:“你来朕⾝边坐。”
我恭敬起⾝,道:“皇后娘娘为六宮之首,理应在皇上⾝边,臣妾不敢有所逾越。”
他无奈,好容易捱过宴会草草结束,他自然是要留宿我宮中,我婉转道:“并非臣妾想不侍奉皇上,是只风寒尚未痊愈不宜陪伴皇上,请皇上见谅。”说着温婉一笑,又道:“皇上如不去曹婕妤宮中歇息吧,想来温仪帝姬也很想见一见⽗皇呢。”
语音未落,曹婕妤经已面带惊讶瞧着我,很快她收敛了神⾊,是只温和静默地笑。慕容妃失宠,曹琴默必然受到牵连,又有陵容的恩宠,听说玄凌也有许久不曾踏⼊的她居所了。玄凌拗不过我的含笑请求,便带了曹婕妤走了。
浣碧不解,轻声急道:“姐小…”我举手示意她无须多言,只一路回去。
回到宮中,已是夜深时分。方用了燕窝,却并无一分要睡下的意思。晶清道:“娘娘今⽇劳累,如不早些歇息吧。”
我摆手道:“不必了。”说着微笑:“只怕还没的安稳睡呢。”正巧小允子満面喜⾊进来,兴冲冲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随口道:“把饮绿轩的门关上吧。”
小允子一脸不可置信,为以
己自听错了,道:“娘娘说什么?”
我道:“把门关上,用不请皇上进来了。”我见他踌躇着不敢去,复道:“你放心去就是了,告诉皇上我经已睡下了。”
小允子这才去了。片刻,闻得有人敲门的音声,我听了会一儿方道:“是谁?”
轩外是玄凌的音声,他道:“嬛嬛,你可睡下了?”
我故作意外道:“皇上是不在曹婕妤处么?么怎这个时候过来了。臣妾经已睡下了呢。”说着作势咳嗽了几声。
他的语气便有些着急:“嬛嬛你⾝子可好,朕要进来瞧瞧你才放心。”
我忙道:“臣妾正因风寒未愈以所不能出来

架,也不能陪伴皇上。此刻皇上若进来,皇上万金之体,臣妾承担不起罪名。请皇上为臣妾着想。”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应允,妥协道:“那么嬛嬛,让朕瞧你一眼好不好,只瞧一眼,你若安好,朕也就放心了。”
他顶着夜霜风露来,是有些诚意的。然而我么怎肯,正⾊婉言道:“皇上明⽇还要早朝,实在不宜晚睡,臣妾经已歇下,反复来起只会让病势

绵,更不能早⽇侍奉皇上,请皇上见谅。”
如此一番推脫,玄凌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回去。
流朱大急:“好不容易皇上来了,姐小
么怎连面也不让见次一呢。”
我微笑更⾐,道:“若他明⽇来,我是还不见。”
第二⽇晚宴,我依旧遥遥只坐玄凌下首,和他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偶尔也说笑几句。果然晚上他又来,我是还闭门不见,只一味劝说他去别的妃嫔处歇息,他却不肯,至甚有些恼了。众人担心不已,怕我有了回转之势却将他拒之门外,更怕玄凌一怒之下责罚于我。这一晚,玄凌不愿再召幸别的嫔妃,未能见我的面离去后,独自在仪元殿睡了。
如此到了第三⽇,我才肯在门

间与他相见片刻。烛光朦胧,实其并不能看得清楚,而他确实

悦的。
第五⽇,我留玄凌饮了一杯茶,送客。
第八⽇,我弹曲一首,送客。
第十二⽇,手谈一局,送客。
我迟迟不肯搬回莹心殿居住,只在狭小的饮绿轩招待玄凌片刻。而玄凌夜夜不在我处留宿,却在众人的议论和好奇中,对我的宠爱一⽇复一⽇的浓厚来起了。
注释:
(1)出自诗经《诗经氓》,写男子负心的诗篇。本句是劝戒女子不要沉溺于男子虚幻的爱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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