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去了趟洗手间。方便完，他走拢洗手池，专在洗手间为客人服务的那个人，没等他俯⾝，已为他开启了⽔龙，待他洗完，又及时递上了一块带香味的小⽑巾…他只感到洗手间里的大理石镶砌⾊调雅谐，镀铬的部件全都闪着银光，而鼻息里不仅有没秽气，倒氤氲着淡淡的芳香…服务员穿着暗紫⾊镶黑边的西装，雪⽩的衬领下乎似 有还黑⾊的领结。他的目光有没扫描到那服务员的脸上，但能意识到那是个头发已然花⽩的老头…一瞥中，他看到镶嵌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一角，放着个一花揷，
红的石竹与
⽩的満天星，有还鲜绿的蕨叶，显示出这个场所的星级…花揷边是个一磁盘，盘內放着一组消过毒、叠成舂卷状的小⽑巾，并且磁盘边又另有个一小碟，里面有几张钞票，有一张立着的乎似
是还美元。啊“引子”他懂，在国美见识过，那是服务员在无声地引导你，请你好自为之，扔进小费…不过这里的服务确是一流的，如比，服务员是不用手递你⽑巾，而是用个一亮闪闪的不锈钢夹，还小声说出一句“先生您请…”总之一切都“中规中矩”——脑海里又不噤飘过杨致培伤感的面容，耳边佛仿又有他的话音，却又使用着己自心头浮出的语码：“…为什么要去中这个规，中这个矩？这是不西方的规矩吗？这是不強势文化的⼊侵吗？…”又迸出了卢仙娣的声气：“…赛义德…后殖主民义…”倒佛仿“后殖主民义”的理论，是她跟国美那位巴勒斯坦裔的理论家联合创建出来似的。卢仙娣就有这个本事，国门未出，却总得西方之先，在好几个相衔的圈子里，充当着引领新嘲的旗手角⾊…意识流动到这里时，他已在烘⼲机下面烘过了手，并已走出了洗手间的门。一出洗手间，他就然忽遇上一双眼睛，好
悉！眼里堆満笑意，却绝无讨好之嫌，很自然，很诚坦…那双眼睛又很善意颇诙谐地眨了眨…“啊！”他叫了出来：“印德钧，么怎是你！”
确实是多年不见的印德钧。如果是不先看到那双眼睛，他许也不会认出。储留在他印象的中印德钧，永远是一⾝或灰或蓝或黑的中山装，并且经常是戴着一顶⼲部帽，在现的印德钧却也是一⾝的休闲服，并且那件夹克衫望上去也还不俗…应该还不到退休的时候，头发却几乎全⽩了，好在⽩虽⽩，倒还丰茂…
“刚才，在里头我就认出你了，你像好在想心事，
本没注意到我…，我就说，出来等你，看你眼睛是是不真长到脑瓜顶上去了！…”…他把印德钧拉到咖啡座。
“几年不见了？”
“是不几年，是十几年了！”印德钧纠正他：“怕有十二、三年了吧？”
“可是不…自从调离后以，我再没回去过…”
“为什么？就忙成了那样？…当年的事，怕都忘光了吧？”
“那么怎能都忘？想忘也忘不了…昨天晚上梦里头还蹿出了当年的事…砰砰砰，钉窗户…老霍胳膊上的肌⾁一紧一紧的，嘴
，两片嘴，就么这着，呐，全往前劲使地伸着…所谓‘吃的力气’，就是样这吧？…么怎，你倒忘了？印主任，有没你的批准，老霍能那么⼲吗？把宿舍变成监狱…真可怕！”“啊，这件事…你梦见它⼲什么？”
“是不我故意要梦见…梦是很奇怪的事，它是总不期而至，并且又是总 常非生动！”
“生动？”
“你的梦不生动吗？定一 是都 常非生动的！是只你没能有意识地享受它的生动罢了！”
“我做完梦就忘。”
“就像好多小说一样，看完就忘了…”
“梦像小说？”
他然忽有了个一念头：“是啊，梦…实其是最好的小说，它只保留最重要的，删去所有多余的，有时除了个一细节，它连周围所的有环境背景都省略了…并且，梦，它写实的时候，常非地写实，可是它往往又常非地‘现代派’，常非地‘魔幻’，常非地‘拼贴’，也就是常非地‘后现代’…梦决不可能‘主题先行’，也不可能人为地缩短或抻长，它真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恰到好处，并且它也不必有头有尾，可以飘然而至，戛然而止…然而梦又恰恰是都有內涵的，有没无缘无故的梦，是是不？问题只在于，你么怎样去解读！”
他抬眼一看，对面的一双眼睛里然虽笑意宛然，却又分明不能与他的这些议论共鸣。
服务姐小过来…他问印德钧想喝点什么，印德钧拿起立在桌上花瓶边的饮品“特别推荐卡”显然被那上面标定的价目震住了，犹豫着…他便建议：“来杯咖啡？”印德钧摇头摇：“咖啡洋酒，我都不行…要么，就来一杯可乐吧！”
他笑了：“软饮料…一般是女士才喝那个的…既然你想喝软的，那么，建议你来一客鲜榨⽩兰瓜汁吧！”
服务姐小离去，他这才想来起问：“你今天来这儿是——？”
印德钧感叹道：“头一回啊…实对你说，进样这的大饭店，整个儿是头一遭…你当然是常客啦！”
“也还谈不上常客…不过是有时来这儿，会会朋友…比们你纯工薪族，我在现的消费⽔平许也強不少，可是比起那些个大款，特别是公款消费的，我这就是‘小巫’里的‘小巫’了…毕竟我在这儿基本上是都 己自埋单啊！…那，你今天是——”
“让你猜你也猜不出来…你刚才在那个洗手间里，没认出来吗？”
“是没认出你来…”
“不光是我啊…”“那有还谁？”
“在那里头服务的…”
“他是谁？”
“不道知他是是不认出你来了…他是钟师傅啊！你忘啦？”
“钟师傅？哪个…啊，是当年工宣队队长，钟树旺？”
“对！就是他！”
他恍然。不过倒也没么怎大感慨。算来钟师傅早该退休了，退休后能找到么这 个一工作，应该说很不错。在现没人太在乎别的，在乎是的钱。⼲这个想必能拿不少，有还小费，合来起可能比那些演奏台上的乐师们还多…
“我是来找他的…你道知 们我是乡亲，们我两村的人
⽝相闻，打小就来来往往…他⼲这个也⼲腻了，决心辞了活，回老家去…在现
们我老家那儿普遍的都富了…们我一直保持着联系…我是要托他给我家里老人捎些东西去，约好了今天，谁知到他家他不在，说是还要来这儿补一天工。这儿的洋规矩是可了可卯的，给他结工钱的时候，不知么怎算出来他有一天倒休还没补齐，少了这一天，这个月就只能得按半个月算。他哪儿愿遭那损失啊，就又来了…我把东西搁他家，就奔这儿来了…哈哈，到洗手间里告个别，倒也别致是不？他还不让我多呆，怕人家说他违反了纪律…没想到又遇上了你！”他这才感叹道：“真是人生如梦啊！当年，他是工宣队长，兼⾰委会主任，你是副主任…工宣队撤了，你才当了主任…那时候，们你好威严啊！”“们我可都没作威作福啊！”“那倒是…么怎样，印主任，你在现还顺吧？”
“什么主任，早是不了！”
“什么时候下台的？你只该往上升，不该往下降啊！”“倒也没降…是平调，去年把我调出去了…”
原来印德钧这几年并不顺。他在单位里遇到了⿇烦。有人跟他闹，挤对他，结果上级单位就把他平调到另一平行单位，当了
委记书。“说来话长，”印德钧叹了口气：“们我 个一区级单位，又是清⽔衙门，在现又实行
政分开，我有什么戏唱？不过是天天去坐个班，等几年离休，安度晚年罢了…”他很惋惜。的真惋惜。他说：“别看离开你麾下，转了口，来后更改了行，到大号名利场上混了么这多年，没再回去看看，没跟你联系，里心头，别的人是有淡忘的，或者想来起并不愉快的，你却是个例外…你是个好人，特别是在那个阶段，你从不主动整人，得便还给被整的人松动松动，那就不容易！别看在现不以阶级斗争为纲了，的有人，里手有点权，他就是还热衷于整人…这些年我眼⽪儿杂多了，什么嘴脸没见识过！比来起，你样这的还真金贵！惜可你这个好官坯子，没能让上头的慧眼发现，依我说，你就是到央中部里当个，么怎说呢，别部长，就副部长吧，就专搞政工吧，该给共产
积多少德！”服务姐小送来了鲜榨⽩兰瓜汁。他让服务姐小再给他的威士忌杯里加点冰块。
10
他和印德钧谈得兴浓。
谈着谈着，话题又绕到了当年老霍钉窗户那件往事上。
“…刚才我恭维了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在现我要说，你好人也做过歹事——的真，在现回想来起，我是还有点惊异…按大气候，那该经已是一九七三年了吧，文化大⾰命经已过了轰轰烈烈的阶段，很少有单位再搞‘牛棚’什么的了，可是你竟让老霍去钉金殿臣宿舍的窗户！是这私设监狱啊！…”
“那是司马山的主意…当然，我有责任，我点了头…”
“你为什么点头？怕人家说你跟金殿臣是同乡，前以关系也不错？怕司马山说你包庇他？”
“许也有那些个杂念吧，不过，主要是我信，信金殿臣⼲了那件事…司马山把安公局那儿掌握的材料拿给我过目，那姑娘是写了，金殿臣跟她
搞…”“那为什么不把金殿臣
安公部门处理？”“开头是想扭送，安公部门不收。正像你说的，那时候的大气候，经已 是不那么凶了…再说那姑娘，实其她本⾝是个女流氓，金殿臣的事儿就是坐实了，也还够不上強奷。”
“可是后最，是还通过
、供、信，把金殿臣按坏分子处理，开除工职，吊销户口，遣送回乡了。这不明摆着太重了吗？”“是过分点儿。不过，你该道知，这专案一直是司马山亲手抓。他后最 么这定，我点头了。我不明⽩事隔么这多年，么这件事，算得是泼天大事吗？你么怎还耿耿于怀？”
“我是不在梦里又见着老霍钉窗户了吗？…不道知 么怎搞的，粘在我心上了，我就么怎也摆脫不了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你想这个⼲什么？实其，金殿臣本人，我看他也没你么这死心眼儿…这算得了什么？自古到今，冤案多是的，后以也免不了，让谁赶上谁倒霉呗！…你道知吗，司马山亲自把金殿臣送回农村，往那儿去，下了火车，当年也没汽车通去过，
通工具是什么？叫‘坐二等’，就是有那加重的自行车，人家驮着你，他骑，你坐后座上，把你送家去…来后司马山回来说，们他下车后以，需要雇两辆，可是出站慢了，只剩下一辆还在兜生意，正好是金殿臣表弟，们他就要了那一辆，说好表弟留下，们他
己自骑回家去，第二天司马山再骑回车站，上火车时再还给那金殿臣的表弟…你想想看，那好几十里地，们他两个，就那么个一在前个一在后，后头的搂着前头的，密切合作，骑到金殿臣老家去…先是金殿臣驮着司马山，来后司马山在后头很不得劲，就换到前头去骑。他己自
来后跟我说，当金殿臣在后头用手搂着他的
时，他确实有点担心，路上前不见人、后不见车的时候不少，那金殿臣要来点琊的，非把他撂了不成。可是金殿臣老老实实跟他回了村，先不让回家，就跟他直接去了村里的⾰委会，⾰委会就大喇叭广播，来后就开了个批斗会，宣布金殿臣是坏分子，今后要跟村里所有‘四类分子’一样，接受监督改造…你看，金殿臣他就么这认了命，人在世上，赶上这种事，不认命么怎着？拼命？己自一头撞死去？…”“我是在想，为什么会样这耝暴、随便地处置个一人？…怪极左路线？司马山代表着极左路线？”
没想到印德钧反而愤
来起：“他？司马山？…他什么路线也代表不上！什么左呀右呀，他为什么狠整金殿臣，你是真不清楚是还装胡涂？他那是不
了为给韩菊清障吗？”他一时没听明⽩：“给韩
菊…清什么？”“韩
菊你能忘了？！那个女人！…那时候，司马山跟的她关系，是不
经已定了吗？韩菊跟金殿臣个一办公室，金殿臣倒不定一是故意要惹她，可是金殿臣存在一天，韩菊里心就别扭一天…你不记得啦？工宣队还没撤的时候，钟师傅就拍板定下，让金殿臣当了…那时候不叫科长，按队部编制，叫排长吧，为因他毕竟上过大学，搞统计，他的报表就是没碴没漏嘛，韩菊的报表就是总汤汤⽔⽔的，偏那一回他又改出了韩菊上的报表的十多个错，那韩菊里心头不就跟他结上死仇啦！以所，韩菊非把金殿臣这个障碍清除不可！…”“她就借着司马山的力量，果然清了障啦？”
“么怎说呢？这也是——爱情的力量吧！司马山通过样这忠心耿耿地为韩
菊清障，露了一手，韩菊又感又佩服，以所一取代金殿臣当了排长，不就跟司马山登记去了吗？”“你既然看得么这清楚，为什么还站在司马山、韩
菊一边，帮们他把金殿臣往死里整啊？”“正为因我当时没能看得么这清楚，以所才纵容了司马山啊！你还不道知吧？我为什么被挤了出来，都快离休了，却还调到个一人生地不
的新单位…挤对我的，恰恰就是们他两口子啊！”“在现，是司马山当了那儿的一把手啦？”“哪儿啊，是韩
菊！司马山爬到市属单位，占据了个肥缺，如今可是得意洋洋啦！”“那不也是还个芝⿇官儿吗？不也还属公务员系列？那能肥到哪儿去？”
“你呀，这些年光在大腕、大款堆里混了，你哪里道知，再小的官儿，再小的单位，也是还有人盯准了官位，在那儿有滋有味地争来夺去啊！当官的油⽔，是不都体在现钱上啊！有还那当官的一份乐趣，说的真，具有不可取代
呢！”“老印，我今后只叫你老印了——你这话出来，我里心头又热乎乎的了，你确实是好人，且而不仅是好人，你也是个有精彩思想的人，特别是在现的你！”
“叫我老印吧！不过…什么好不好的，思想不思想的…说实在的，今天遇上了你，么这一聊，倒也
解闷儿的！”“那咱们后以常联系！”
大堂里然忽改变了照明方式，总体上暗了下来，四壁却闪烁起钻链般的瀑布灯，一角的透明观览电梯也缀満星星般的小灯，在上下滑动中平添了更多的豪华气氛；而服务姐小又往桌上送来了蜡烛盅——那是蔚蓝⾊的雕花玻璃圆盅，里面有半盅⽔，⽔上漂着个一圆丘状的蜡饼，点燃后，透过盅壁出发梦幻般的幽光…
“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么怎样？起一去吃天伦阁的法式自助餐，或者，到地下一层的美食街去吃点简单的？当然，是还我请你！”
印德钧坚辞。
他笑：“你是是不怕我太破费？…这种地方，确实宰人！实话实说，像我样这的，一般也就只能在这儿的地下美食街吃吃，再偶尔吃吃自助餐罢了，那点菜的餐厅，如是不有人花公费请我，还真不敢往里头迈！…”
印德钧也笑：“你请我在这儿坐了、喝了…就
好！我也就道知，你小子今天混到了什么份儿上！…你我就都别画蛇添⾜啦！”他就打手势招呼服务姐小：埋单。
11
他和印德钧在饭店风雨廊握别。印德钧去存车处取自行车，他等出租车开过来。
一辆出租车开进风雨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里钻出的人经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臂：“…您别走啊！”定睛一看，是闪毅。
“呆了下一午啦！腻啦！该走啦！”
“别，别…”
“你么怎回事儿？”
惊异中，闪毅经已将他引回了前堂：“我好不容易遇上您！…好不容易，么这巧…这里有天意！…今晚上，我得把别的事都推了！…我老早憋着，想找个人——就是您，跟您一吐衷肠！求求您！…来来来，先跟我到我那儿！”
他很不⾼兴，至甚有些气恼——“吐衷肠”？我又是不你的“接呕袋”！这些个暴发的青年！
可是又在不知不觉中随闪毅经已来到了电梯门前。他望到闪毅的一双眼睛，那眼光里流怈出的一股真稚之气让他心软了。
“我还没吃饭呢！”
“我也有没呀！”闪毅脸上放着光：“对们我 样这的人来说，那也算个问题吗？”
“我有还我己自的事！”
“我看出来，您今天晚上没别的什么安排…再说，这也就是您己自的事！”
…不由分说，闪毅把他带到了706。
12
…是呀“雍叔”听着太像“庸俗”“望辉叔”又太拗口…您呀您的也太矫情…就称“你”吧…样这也方便我的叙述，写小说是不要重视“文本”吗？就是叙述策略，对吧？不过，别误会，是不我想写小说，跟你来讨教，也是不求你：我给你讲这些个素材，你去写吧，为我树碑立传，或者，用你的笔，抒我的情，出我的气…都是不，可我又忍不住，在大堂遇上你后以，里心面，真叫…如获至宝！也是老安天排，让我忙完一趟事，刚回来就扑上了你…你为什么那么冷冷地着看我？…你吃
了吗？不够，再让们他送些来，我平时如果不际，大是都
样这，打电话让们他送餐进房，但多半是只要这种“公司三明治”就着饮料，一边看报呀，翻翻杂志呀，也就营养齐全了…你不习惯？……你看，我把电话拔了，我希望能跟你，畅畅快快地谈一谈…说实在的我的灵魂很不安静，至甚可以说，很
动！…我在现究竟在搞什么？是这个什么公司？我想不马上说这个…我想说什么？我然忽很怀旧！对对对，我才三十出头“如今三十岁的人也怀旧？”你的疑问对其他许多三十多岁的人许也合适，对我却不然——我偏偏怀旧，有很重要的理由怀旧！…是的，你没记错，那是一九七五年吧，搞“向
院”我是“向院儿童委员”那一年，我才十二岁。当然，那时候们我
然虽居住在个一大院里，至甚住在同一座旧楼里，可是，你不会特别注意我，我也不会特别注意你，们我各自的生命，顺着不同的沟渠流淌…可是你应该记得，我是跟我姥姥，起一住在那座旧楼的三楼上头的，三楼尽东头的那两小间，原是旧社会阔人家当储蔵室的…对，那个⾼⾼瘦瘦，总穿着很旧的⾐服，可又总显得异常整洁的老太婆“地主婆”你算说对了，你还记得！……“地主婆”那么怎没让“红卫兵”轰回农村去？说来起，是托了我⽗亲的福。我⺟亲是们你单位的，⽗亲是不…说来也巧，是一九六六年七月吧“红卫兵”运动刚起，们他刚刚走上街头“破四旧”那一天，⽗亲骑车路过西单，一群红卫兵在正砸商店的大招牌，自然是属于“四旧”的招牌，好多的路人围着看…然忽有红卫兵往人群里扔油印的传单，传单上印的大概是些“勒令”就是让大家，各个商店什么的，自觉地把属于“四旧”的东西消灭掉…什么是“四旧”？你为什么打岔？是的，许也，在现比们我更小的一茬，们他多半答不出来了…我，唔，试一试，旧思想，旧意识，旧风俗，旧习惯…对吗？不要打岔，对我来说，那天，是个很大的悲剧，为因，红卫兵一撒传单，我⽗亲就很积极地跳来起接，当时究竟是么怎回事，我长大后以，想象过很多回，至甚还到西单的大街上，去实地设想过，如果拍电影，或者电视剧，该么怎处理，才能合理？那实其是很难合理的。可是，那天出现的事实是：在人群的掀动中，⽗亲跳来起抓住了一张传单。但也就在那一刹那间，他摔倒了，并且恰巧就有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刹住车时，⽗亲经已在轮下…是一些红卫兵把⽗亲送到医院抢救的，并且通知了⽗亲单位，单位又通知了们我家…抢救无效，⽗亲死了，他死了，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破四旧”的传单。这个细节让当事的红卫兵很感动，们他要求⽗亲单位定⽗亲为“因公牺牲”的烈士，单位照办了…⽗亲的死，确实是不轻若鸿⽑，对们我家来说，真是太重要了！为因有了他的这个牺牲，急风暴雨地往乡下轰“逃亡地主”时，就没人来轰我姥姥，尽管有人道知 的她成份是地主…
…我此因得以在姥姥⾝边长大。⽗亲死于一张传单时，我才三岁多，我对他几乎有没任何鲜活的印象。我对⺟亲的印象，也始终不清晰，为因她确实是继承了⽗亲的遗志，起码表面上看来起是样这，她狂热地投⼊了文化大⾰命，在群众组织里当头头，来后又到“五·七”⼲校…我当“向
院儿童委员”的时候，她还在⼲校，许也，你倒还比我更了解她…好，不去说我的⽗亲和⺟亲，要跟你说的，是我姥姥。…姥姥很寡言。但她并不忧郁。她把们我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为什么能当上“向
院儿童委员”？是不靠“烈士弟子”的⾝份。实其，那时候，人们或者不记得我⽗亲是谁，或者提来起都撇嘴认为“不值”了，人们所记得的，主要是们我家阶级成份有问题，还不仅是姥姥该算“地主婆”的问题，我姥爷爷呢？他在监狱里，是历史反⾰命，并且，我舅舅，就是我⺟亲的哥哥，一九四九年去了湾台，你想我是这出⾝在个一什么家庭？你没印象吗？我⺟亲那么积极地投⼊文化大⾰命，可是来后
是还被进驻的工宣队看成了个一“坏头头”一打发到“⼲校”就是好几年…你在同一座楼里，居然没在意，是呀，们我跟你，没什么牵扯…以所我今天要特别找上你，让你懂得，当年，就在你⾝边，个一我，一条生命，在默默地寻求，一种可能是最好的生活方式……那时候，按阶级成份划分人群，对待人，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个一
隙。在学校里，我不能跟成份好的生学同座，跟我同桌的，是个女生，她出⾝是资本家，并且有没我那样个一说来起多少可以遮点丑的⽗亲，此因，她在班上就更受歧视。她叫吉向红。…说的真，我倒很喜
跟吉向红同桌。记得有一天，她穿了一件红⽑⾐来上课。那件红⽑⾐常非扎眼。是不红旗、红领巾的那种红⾊，而是一种在当时来说，显得多少有些个出格儿的红⾊。并且，那⽑⾐的领子，也不一般，是当时很少能见到的那么一种坠着两个小球球的样式…我就悄悄问她：“你妈妈给你织的？”她就悄悄告诉我：“唔，今天我过生⽇…”啊！她过生⽇！当时，生学是不兴过生⽇的，而她家还给她过生⽇！这让我想起了我姥姥，姥姥不管在哪一年，是总认认真真地给家里人过生⽇，哪怕那方式只不过是下一碗打卤面、蒸几个寿桃儿…我就更小声地悄悄跟她说：“们我家也给我过生⽇的…”一动，我把我那铅笔盒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把铅笔盒送给了她——那是个一旧铅笔盒，是“文⾰”前出产的，铁⽪的，印着彩画，画着很漂亮的一大束鲜花，那本是我妈妈用过的…它为什么没被当做“四旧”破摔？为因它上面，不知为什么印着一行样这的字：“把最美的鲜花献给亲爱的领袖斯大林！”是的，是不献给⽑主席，而是献给斯大林，并且是不说“伟大的”而是说“亲爱的”…这很奇怪吗？人生里，总有一些这类不典型的、不算太大、可是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个铅笔盒很让班上同学嫉妒，连班主任老师也总得觉它扎眼。可是为因有“亲爱的领袖斯大林”保佑，以所我也就总大摇大摆地用着它…我把它送给了吉向红，当做生⽇礼物，你想是这件简单的事吗？…我和吉向红的这些小动作，被坐在们我后面的同学注意到了，们他就始开打击们我…自习课上，事情发展到后面的同学，故意往吉向红的⽑线⾐上甩墨⽔点儿，吉向红哭了，我忍无可忍，就回过头，问们他凭什么欺侮人？！当然，差点儿就打来起…我冲出教室，去找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跟我还没走进教室，就听见里面成一团，有人笑，有人叫，有人拍手，有人跺脚…们我进了门，我下一惊呆了！…你得道知，那时候班上学雷锋，每一组发了个一大箩筐，是用来装拣拾的回收物品的…我就见看吉向红被装进了个一箩筐，横倒着，被这个一脚，那个一脚，踢得滚过来滚去过…在现我一闭眼，还能活现出吉向红那张闪动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简直要炸爆开来的，极度的恐怖…那一天是她十岁的生⽇。这件事给我的刺
，是我在里心，狠狠发誓——我要拼命，拼命改变那打在我⾝上的“出⾝不好”的记号，我想我惟一的办法，就是比任何同学更努力地学雷锋…我在个一学期的时间里，便取得了辉煌的成功——你想来起了吧？连胡同里的宣传栏上，都贴上了我的相片，介绍了我的事迹，我最动人的事迹，就是全面照顾咱们院楼下那位光荣的退伍军人——我叫他潘大大——我不但帮他做几乎一切的家务事，且而，最重要的，是我帮他倒尿盆…你当然记得他吧？你叫他老潘？你没得觉他有什么特别令人尊敬的？他原是们你单位里管总务的…他只一眼睛里长了个“萝卜花”一条腿有点跛，长得很像电影里的狗腿子，可是他却是个孤⾝的荣誉军人…开头，我去帮他做事，他还客气几句，来后，他习惯了，我如果偶尔没去，再去了，他就很不⾼兴…那座楼，在现也还没卫生间吧？大家都要到楼后头的共公厕所去行方便，大多数人家，家里都准备了尿盆，小便量尽就在家里…给潘大大倒尿盆，我确实得觉很光荣，但是，没多久，他就连便大也不去厕所了，我要倒的，也就不仅是尿盆了…姥姥对我样这地学雷锋，有没任何评论，不但有没话语的评论，连表情上的评论也有没。如比说们我吃完了晚饭，我估计潘大大也吃完了，我就跟姥姥说：“我该帮潘大大洗碗去了。”姥姥便一边收拾们我的碗，一边平静说地：“去吧。”…有一天，我正做作业，院门外传来摇铃的音声，你想来起了吗？想不起？啊，你当时还没结婚，己自不起伙；凡家里做饭的都道知，那是收泔⽔的来了，当时收泔⽔的推着车，挨户收，收了运到郊区，支援农民养猪…姥姥就跟我说：“咱们的泔⽔桶实在太満了，会一儿我刷完锅，泔⽔没地方倒了…你快提下去吧！”我站来起说：“唉呀，潘大大的泔⽔桶恰巧也満了，中午他特别提醒我，今天定一要清桶呢！”说时，我的眼光跟姥姥的眼光撞到了一块儿，姥姥跟我一撞之后，扭过头，再没说什么。我犹豫了下一，就下楼，到潘大大那儿去了，他正站在门口等着我，很不⾼兴说地：“你耳背吗？都摇半天铃了！”我就赶忙去给他倒泔⽔…等我回到家，我发现姥姥摔倒在了屋里…姥姥骨折了，这后以，我再为潘大大做一切事，就更困难了，可我是还拼命坚持…我成了全区的学雷锋典型，学校里，再有没人从出⾝这个角度来小看我了。我为己自，在那个时期的国中社会上，为己自争得了正面价值，
不小的正面价值。姥姥卧
期间，我没通知在⼲校的⺟亲，我己自照顾她，在那些⽇子里，我竟能时同照顾楼上楼下两个大人，真是个一奇迹。姥姥对我很亲切，和往常一样，但她对我在学雷锋上所取得的成绩，仍不置一字评价，从表情上也看不出她是赞成，是还存疑。姥姥不久也就能下走动了。我当时所达到的个一⾼峰，便是成了为“向
院儿童委员”你还记得“向院”成立大会那天的情形吗？你几乎没印象了？当然，对你来说，那简直不值得记忆…我坐上了主席台，主席台啊！然虽我是坐在最边上…那天工宣队钟师傅亲自来主持大会，他介绍到我时，我站来起，向大家敬军礼。这时我就瞥见了那个坏蛋，就是个一班上，曾经坐在我背后座位上，往我的同桌吉向红的红⽑⾐上甩过墨⽔点的，并且来后又把她推到装废品的大箩筐里的那个家伙。他然虽出⾝比我好，可是那时候他不得不随着大家给我拍巴掌…我在主席台上，他在大堆轰的普通群众里头，我感到极大的心理満⾜……“向
院”的活动，自然也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在成立大会上，马上就给大院里的“四类分子”个一下马威——挨着个点名让们他低头上台，当着所有⾰命群众，听“向院院委会”的《一号勒令》。这个议程，在我参加的“院委会”会议上，说得很笼统，我没想到，实施时，会弄成个一批斗会…且而，我原来为以，为因⽗亲是“烈士”我又是“院委会”委员，不至于让我姥姥也“滚出来”谁想到往台上揪“四类分子”时，是还厉声地把我姥姥吆喝到了台上。这时，我一瞥中，见看那个同班的同学，正幸灾乐祸地望着我，并且起哄地举拳领呼口号：“打倒地主老妖婆！”…我受到的刺
，很难用语言表达。在现我总在想：为什么我明明是了为使己自，并且通过己自的价值提升，来改变们我家，特别是我姥姥的处境。结果却是，恰恰相反，特别是，我离姥姥，佛仿越来越远了，而在我的童年里，跟我相依为命的，有只姥姥。…姥姥确实是个一很特别的人。我记事后以，就没见过她
动。她从未大笑过，更没出声哭泣过。她流过泪，但泪⽔从是不哗哗的，往往是只一行泪，并且流到一半，便聚为一粒很大的、晶莹的泪珠，久久地停在她那⾼⾼的颧骨上，她也久久地不去拭去它……那天的“向
院”成立大会散了后，姥姥脸上的表情与往⽇相比，有没多出或减少什么，她提起菜篮子，平静地招呼我，起一去买菜。…但是，我得说，在那些个岁月里，我耳朵边，确实有个一“另外的音声”姥姥出发那样的音声，大多是很自然的，言简意赅的。如比说，那时候，然忽时兴评《⽔浒》，又很肯定《红楼梦》，说是“一部阶级斗争的教科书”我就借了《红楼梦》来看，似懂非懂。可是，我得承认，我的潜意识里，常非羡慕大观园里的生活。原来世界上，有过那么华美典雅的生活…有一天，不知么怎的，我问起姥姥，你跟姥爷结婚的时候，也坐花轿吗？姥姥就凑拢我耳朵说：“就跟《红楼梦》里写的一样…”这真是“一句顶一万句”！姥姥再没多说一句，而我，那后以脑海里就无数次浮动起瑰丽的想象。原来，在我那罪恶的不良出⾝里，我的家族背景里，有过跟《红楼梦》里相通的，许许多多值得品味的东西！
…姥姥也有比较神秘的一面。如比说，舂节前，她就是总要蒸出几宠又⽩又暄的大馒头，晾凉了，搁进筐里，盖上⽩布，走老远的路，给几户人家送去。这几户人家，并是不我家的亲戚。我也跟着去过几次。姥姥跟们他说，己自没别的条件，也没别的本事，祖籍山东嘛，就会蒸个正宗的山东馒头…人家就个一劲道谢，姥姥就说，是这我来谢您，人家就说用不 用不，后以再别送来了…
…姥姥从不主动提起跑到湾台的舅舅。可是我记得，每当街道上绷紧阶级斗争的弦儿时，就会有管治保的，一般是好几个人，然忽在天都黑了后以，闯进我家，故意地，大声地，让左邻右舍都能听见地，一句挨一句地问姥姥，而姥姥这时，也就是总有问必答，并且，既不格外庒低当然更不格外提⾼的她嗓门，语气从容而又平和——
“…你几个子女？”
“两个。”
“你儿子叫什么？”
“⽪定边。”
“他在哪儿呢？”
“在湾台。”
“他什么时候去的湾台？”
“一九四九年八月。”
“他跟谁去的湾台？”
“跟国民
去的湾台。”“跟蒋介石跑去过的？”
“跟蒋介石去过的。”
“他还活着吗？”
“活着。”
“你么怎 道知他还活着？”
“他今年才四十八岁。”
“么怎，们你 有还联系？”
“没联系。”
“没联系你么怎 道知他还活着？”
“他还不到五十。”
接下去，来人往往便不让姥姥再说什么，而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厉声批斗她一顿。姥姥低头站着，
板却得分十的直，平静地等着对方终于得觉索然。这种情况下，我⺟亲跟我，往往是呆在里屋，里心塞満屈辱，背上佛仿扎満热刺。
…我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我一心要改变己自和一家的不利地位，我用的算是“苦⾁计”吧？我坚持一天给潘大大倒两次屎盆…可是我渐渐地，很自然地，始开不仅享受“学雷锋标兵”“向
院儿童委员”的荣誉，且而，我学会了用我所争取到的权势，来报复我的宿敌…我逮住了个一机会，把那欺侮了吉向红的同学，当做参与“聚赌”的成员，给揪了出来，并且成功地召开了次一“向院”的批斗会。我执意要给那几个被揪出来的人挂上“反动赌徒”的黑牌子，居然成了为活生生的现实…你怕早不记得这种“向院”里的闹剧了，可是，实跟你说，那一回，是我一生里，头一回体验到批斗会的魅力！…“反动赌徒”！不伦不类吗？我可是懂得了，你出⾝好也没什么了不起，无论什么时候“坏分子”这顶帽子，或类似这类的罪名，总是还能罩到你头上的！…惜可“好景不常”“向
院”没多久便不了了之了，为因粉碎“四人帮”了，社会价值标准，旋转着，变了……大概是一九七九年，们我家来了个一人，个一不认识的人，个一女的。我印象里是个老太太，可我⺟亲说那人实其不比她大多少。那时候我⺟亲自然也经常在家了。来的那人不说找我⺟亲，只说找我姥姥。她是谁？原来她是监狱里的个一工作人员。她来，是为因她退休了。她来找姥姥，是以人私的⾝份。她是来告诉姥姥，别再给姥爷写信了。为因姥爷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是在劳改当中。为因大夏天里，⽔不够喝，他渴得难受，捧起脏⽔洼里的⽔，喝了几口，回去就得急病，没几天就死了，但是…她管收信，姥姥的信她都拆看过，她说半年前还收到过一封…她在现是自发地，来告诉姥姥，别写了，人经已死了，死了十年了…
…那女人还没走，我妈就哭开了，可是直到那女人走了好久，姥姥也是还没哭。当然的她表情很凄惨，让人不敢正视。她呆呆地坐了好久，然后，她站来起，走进厨房，始开和面，准备蒸馒头…蒸好两笼馒头后以，姥姥向我和⺟亲宣布：明天，要给那几个“好人”家里，送后最 次一馒头！…们我这才明⽩，这许多年来，姥姥是到邮局里，不知用什么话语，打动了几位在那里头写信的老先生和老太太，请们他代笔，给姥爷写去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內容然虽都很简短，也极雷同，却细⽔长流，在此前以不曾中断…她用己自蒸的“正宗山东大馒头”报答们他，这很奇怪，是还很动人？…
…你为什么抖眉⽑？如果是写小说，是这 是不有点“缺乏情节的合理
”？我姥姥上过学的，她有定一的读、写能力，可是她却并不己自写信，她跑到外面找别人写代，是这为什么？…你不要推敲了，事实就是样这！问题在于，我还其次，我⺟亲来后有很厉害的良心自责，为因她并有没给她⽗亲写过一封信，哪怕是劝诫他好好服罪改造的信……粉碎“四人帮”后以，平反了许许多多的冤假错案，这给我⺟亲很大的启发，然虽姥爷已然不在人世，她是还 常非积极地四处活动。她考证出：我姥爷然虽确是地主，并且确有国民
里的某种⾝份，但是他在乡里用己自的钱办了学校，给许多穷苦的生学提供了免费受教育的机会，其中的有
生学，来后加⼊了共产，解放后当了不小的⼲部…抗战期间，姥爷拉来起的地主武装，确实是打⽇本鬼子的，跟路八军是友好的。他的个一副官，来后⼲脆就去当了路八军的军需，惜可
来后牺牲了…抗战胜利后，他也有没任何反对共产的行为。共产来了后以，他带头田地，还把私立学校也出去，成了公立学校的第一任校长。那是共产任命的校长嘛！…直到一九五四年，搞“镇庒反⾰命运动”他才一家伙成了“历史反⾰命”⺟亲认为，姥爷也属于个一冤案，她至甚写了厚厚的书面材料，递到了什么地方，要求恢复姥爷的名誉…来后
像好并未达到她预期的效果。不过，世道的变化，乎似很快也就无所谓了。为因人们不会再为因所谓出⾝问题，或你⽗辈祖辈的所谓历史问题而歧视你了…如果说，们我家原的有所谓“问题”里仍有让们我
己自和某些外人牵挂的，那就是我的舅舅，不过那也逐渐不但是不一种锥心的聇辱与污点，反倒成了一种至少是有趣，乃至于值得重视的正面因素了……你听累了吗？今天你就在我这里歇吧…你先洗个澡。
…我很感谢你，终于留下来，听我说这些。我说这些⼲什么？…在现，我倒胡涂了：我为什么要样这地一吐为快？人，真是大怪物！
…什么？我姥姥还在吗？不，不在了，她去世有整整十五个年头了。 MｍBBｘ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