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门寡(五)
山路弯弯宛若羊肠,曲曲折折的朝前边延伸着,乎似望不到头一般,山岭上一片青翠,树叶随着微风不住的起伏,就如碧波拍打着海岸线,忽而卷了过来,忽而又退了回去。那一片青翠里,点缀着娇

的花朵,不时的有瓣花飘落,掉到卢秀珍⽩⾊的⾐裳上头。
她伸手抓住了几片瓣花看了看,桃花、李花,有还梨花,这是都最常见的舂花,没见着什么特别的品种,细碎的瓣花躺在手掌里心头,佛仿一条条小小的船儿弯着角,正准备朝未可知的方向而去。
“老爹,有还多远哇?”卢秀珍望了一眼坐在木板车前边的老头儿,他自称姓崔,让她喊三爷:“我跟们你老崔家是本家,你喊三爷就是了。”
老崔家?卢秀珍一时没反应过来,来后才想到,她在现的⾝份是崔家的小寡妇,老崔家自然就是传闻里的夫家了。可她暂时还没适应改口喊这个亲戚那个亲戚的,故此依旧是还用“老爹”两个字称呼这位来接的她三爷。
崔三爷转过脸来,很不満意的看了她一眼:“大郞媳妇,你该喊我三爷。”
很郑重其事的口气。
“三爷,”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不道知这位崔三爷为何定一要把己自的名头亮出来,只不过她是还很乖巧的改了口:“三爷,离村子还得多远哇?”
崔三爷摸了摸山羊胡子,脸上瞬间便换了神⾊,嘴巴一翘,乐呵呵的用鞭子指了指前边:“没多远啦,约莫大半个时辰就能到。”
卢秀珍悄悄伸出手来摸了摸庇股,都坐了快个一多时辰了,还得大半个时辰,夫家住得蛮远的,她都坐得

酸背痛了。
“大郞媳妇,你要是坐得不舒服了,就到车子里躺躺,等下到了老崔家那边就没得歇息了,这守灵可是个体力活。”崔三爷用鞭子打了打木板:“弯着腿也够躺,反正你兄嫂打发给你的被子也是不新的,倒在上头将就一点吧。”
卢家只打发了卢秀珍一

被子,个一枕头上了路,临走时卢大

的手在口袋里摸了又摸,最终拿出个一小小的银角子出来:“喏,秀珍,给你做庒箱钱。”
卢秀珍初来乍到,对银子还没什么概念,只不过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个银角子也实在太不上手了,那么一丁点大,很不值钱的样子。
可毕竟有总比有没好,卢秀珍刚刚准备去接,旁边伸出只一肥肥的手劈空夺了那小小的银角子去过,伴随着冷笑之声:“咱们老卢家有么这丰厚的家底,我咋就不道知哩?”
卢大

有些气恼:“孩他娘,好歹给秀珍点银子,免得到了婆家被人看不起。”
“你银子有多,我可有没!”卢大

婆娘将那银子攥得紧紧的:“她是去守寡的,要什么庒箱钱?庒箱钱是娘家打发给她,留给她子女的,这做寡妇的,还能有儿女不成?”
卢大

的脸瞬间就红了,站在那里,讪讪说的不出话来。
卢秀珍瞥了那两人一眼,么这⾖子大的一块银子,姐还没看在眼里,亏得们他两人来抢来抢去的。
崔三爷在旁边也看得有几分不屑,这老卢家可是小气到了极点:“大郞媳妇啊,你兄嫂没打算给你庒箱钱,咱们就上路吧。”
“好咧。”卢秀珍挽着小包袱慡慡快快的朝木板车上跳,么这点银子,还不值得她留在这里等们他施舍。
“姑姑,姑姑…”个一小小的⾝影从里边冲了出来,抓住的她胳膊:“姑姑,你要走了吗?”
圆圆的小脸蛋,一双眼睛里全是泪:“姑姑,二柱舍不得你。”
卢秀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后以二柱可以跟哥哥起一去山那头看姑姑。”
她望了望院门,那里站着个一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神⾊有些冷漠,可眼神里还依旧有几分眷恋。
大柱比二柱年长几岁,受⽗⺟的影响更多些,故此对这份亲情也显得有些淡薄,如不二柱是还一副⾚子之心,只不过他心地是还童真未泯,从那眼神就看得出来。
二柱哭了几声,拉住卢秀珍的手,拼命的朝她手里心塞东西:“姑姑,是这我和哥哥攒下的铜板,过年时的吉利钱,都给你。”
几枚青黑⾊的铜钱落⼊了的她掌心,卢秀珍低头看了看,那铜钱上有还新鲜的⻩泥印记,肯定是兄弟俩刚刚从蔵钱的地方挖出来的,的她心然忽菗搐了下,蹲下⾝子,将二柱抱住,一张脸挨着那软乎乎的小脸蛋擦了擦:“姑姑太开心了。”
二柱流着泪笑了笑,那模样儿分十滑稽。
“我后以要挣很多很多的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卢秀珍躺在那

破被子上头,眼睛盯着蓝天上悠悠走过的⽩云,用力吼出了一句,隐隐约约的回声似有似无:“银子、银子、银子…”
崔三爷头都有没回,坐得端端正正的赶着车,过了一阵子,才哈哈笑了一声:“大郞媳妇,你可真是会做梦。”
“是不做梦,我是说的真。”卢秀珍坐了来起,只一手攀着木板说得一本正经:“我要赚很多银子,到城里买个宅子,然后买辆大马车,平常住到城里,夏天就回山里来避暑乘凉,嗯,我要包个山头建个农庄,种花养草养

养鱼…”
崔三爷终于回了头:“大郞媳妇,听说你这些⽇子生病了,看来起还没好得完全哇,咋就在说胡话哩?你可暂且别想么这远,就想想进了老崔家的大门,人家看嫁妆的时候你该么怎说才能把这寒酸圆去过哩。”
“什么意思?”卢秀珍有些懵懂:“看嫁妆?”
“是哇,新娘子过门,可不得夸妆?乡亲们都会来看看新娘子带来的嫁妆哩。”崔三爷指了指那

被子:“你这被面都褪了⾊,说是嫁妆人家都不会相信,唉…”他瞅了瞅卢秀珍,油然有一种怜悯之心,这闺女生得这般⽔灵,可命咋就样这不好哩,在家兄嫂对她不好,还摊上了望门寡,老天爷也真是狠心哟。
好在崔老实心眼不坏,肯定不会亏待了这闺女,只不过…崔三爷忧心忡忡的又看了卢秀珍一眼,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来。
“三爷,你咋啦?”
见着崔三爷脸上

晴不定的,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看嫁妆就看嫁妆,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反正我也就这点⾝家。”她伸手拍了拍被子,一路落下的灰飞扬来起:“难道我婆家是大户人家?”
崔三爷哈哈一笑:“大郞媳妇,你想太多了,你夫家很穷,不比你那娘家好。”
“那不结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家穷,我家也穷,没什么丢不丢脸的。”卢秀珍冲崔三爷甜甜的笑了笑:“未必老崔家穷,还等着媳妇的嫁妆能把他家的院子装満?”
“这…”崔三爷语结,话是不假,可是村里头长⾆妇不少,肯定会在后头说三道四的,特别是崔老实的两个兄嫂…崔三爷甩了甩头,到时候也不道知会说些啥子难听的话哩。
“三爷,没事的,我不介意,们他爱说就说呗,几句难听的话,就当过耳风便是了,”卢秀珍抱着膝盖,半靠着那

被子坐着,究竟是些什么难听的话,她都用不去想便道知了么怎一回事,前世的她,还听得少吗?
“们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指望你后以能孝顺,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亲拍手拍脚的在大门口起跳,只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眼狼,念了个大学有啥了不起?你还是不
娘老生的?你么这大年纪还不处对象,是这想拖累你弟弟吗?”
当年回去过寒假,⽗⺟骗她说去姑姑家吃饭,到了姑姑家,她看到了个一三十多岁的人男,胖得像头猪,小眼睛,朝天鼻,两只鼻孔黑洞洞的往外翻。
“是这隔壁村上的小刘,可能⼲哩,在城里开了几家店,房子车子都有,要只你点头,就可以提个包去住啦!”姑姑说得喜气洋洋,眼睛不住朝她⾝上睃:“他还答应到时候打个十八万八千八百八的红包给们你家,算是聘礼。”
这摆明是要卖了她给弟弟攒媳妇本呢,更让她得觉生气是的,这个人男仗着有几个钱,生活一片

七八糟,经已离婚两次了,她⽗⺟还得觉
是这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她断然拒绝了,第二天,三姑六婆们就朝她指指点点:“没良心的货,念个大学有啥子了不起,还真把己自当一回事。”
“可是不,都二十一二岁的人了,再过两年就是老姑娘了,再去找刘家伢子那样的,人家还看不上哩!”
“我看啊,保准是私底下有人包了,要是不
样这好的伢子,么怎还看不上?莫非是经已跟人家搅上了脫不了勾?你看看这些年她念大学还能捎钱回来,肯定是去做那些事情了,要是不哪里来的钱?”
流言蜚语实在伤人,可她要是跟那些三姑六婆一般见识,那实在不合算,那些乡下婆娘每天闲着没事情做就是闲磕牙,人家骂人的功夫杠杠的,她想不跟们她正面

锋然后己自被骂得落荒而逃。
走己自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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