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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丁寿微醺
  人马披甲,如墙而进,甲械良,骑术湛,来的绝不是西安府的卫所兵,如此惊人威势,只能是九边精锐,邵进禄心底突然生出从未有过的绝望感。

 圣教大军自起事后南征北战,好容易攒下手中这些精锐,在宜川甩了那些老弱累赘后,冬日横穿黄龙山一路奔袭,虽说连战连捷,可连宿,忍饥受寒,早已困顿不堪,葫芦滩一战有心算无心,虽是得胜,人马体力也削弱得厉害,攻潼关不克,更是军心动摇,如何能抵御边军的百战兵!

 刚刚调转方向的步卒呆呆地望着席卷而来的铁甲骑,心头竟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念,虔诚的白莲教徒只是默默祷念教中经文,祈求魂归真空家乡。

 “集结!速速列阵御敌!”眼见手下浑浑噩噩,邵进禄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喝,驱赶手下战,只有稍微阻上一阻,打官军的冲锋队形,己方轻骑或有可能在步军配合下对丧失速度的重骑分割围堵,拼出一线生机。

 白莲教步卒在惯性驱使下麻木地列成一个简单的方阵,堪堪才列阵完毕,义无反顾的官军铁骑已然对着他们直撞上来!

 那些披着马甲的西番战马,借着疾驰攒起的冲力,着热腾腾的白烟,狠狠地踏入了白莲教步军当中,伴随着着人骨被马蹄踩踏的碎裂声、长的闷响、长刀割裂血管的嘶嘶空气声,方阵中终于爆发出了混乱惊慌的呼叫呐喊,白莲教众惨叫着。

 跌跌撞撞的朝后退却,将原本松散的方阵推搡得更加混乱。这些虔诚的白莲教徒终究是血之躯,在边军铁骑劈破斩的攻势之下,终于全线崩溃,四散奔逃!

 明军马不停蹄,冲垮步军方阵后,又直冲邵进禄骑兵队伍所在。步军溃散如此之快,大出邵进禄预料,难道真的大势已去?邵进禄轻叹一声,刀,疾呼一声:“敌!”

 没有听到同仇敌忾的呐喊,邵进禄惊疑向左右望去,只见一众心腹教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惊恐之,怒从心起,邵进禄挥刀砍翻一人,厉声道:“敢有犹豫不前者,死后永堕轮回,受无量劫苦。”

 众马军‮子身‬一颤,惊惧犹疑各种神情织在脸上,终于有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嚎,着官军铁骑冲了上去。

 一人带动,其余人等纷纷跟上,两支队伍狠狠撞在了一处,各有骑士在争杀中落马,还未及站起,便在万千马蹄践踏下,融入雪泥。论起披甲程度,明军重骑不如赫赫有名的西夏铁鹞子、金国铁浮屠。

 甚至比之元初蒙古重甲骑兵也有不足,倒并非是装备不起,实在是昔日叱咤欧亚的蒙古帝国败退大漠后冶炼技术退化得厉害,明军没有配备具装甲骑的必要,否则只能跟在鞑子骑兵后面吃沙子。

 明军重骑抛弃全覆盖马铠,采用半具装甲骑,既能在格斗中有效保护自己,又能灵活骑,保持骑兵机动,便是遇见步兵叠阵,也可用随军火器轰开阵型,至于遇见白莲教这素质的对手,连火器都可直接省了。

 在结成一道道铁墙的明军甲骑隆隆碾下,无数白莲教徒在密集林中惨呼落马,明军所过之处,瞬间便成一条血路。白莲教众被教义鼓起的勇气然无存,边军太过厉害,不可正面当其锋芒,还是央求堂主尽快逃离吧!

 可他们扭过身去,那挥刀督战的大愿堂主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些人登时明白,他们如同宜川城那些老弱教徒一般。

 被当成了弃子,胆气已丧,精神支柱又已坍塌,白莲教众再也没有敌的心思,有的打马向周边溃逃,有的干脆丢刃下马,往地上一坐,引颈待戮,这支白莲教所谓兵便这样土崩瓦解…

 邵进禄带了十余亲信,疯狂疾奔,边军不可挡,教众不可恃,借他们性命且阻上追兵一时,待会合安典彩后军,接了妹妹一家人,立即躲入山中,你边军本领再大,还能将黄龙山一草一木翻检一遭不成!

 眼见即将抵达葫芦滩,邵进禄奇怪为何不见后军大队人影,突然看见数十人如丧家之犬般疯狂逃奔,看服应是后军教众。邵进禄下马抓住一人,那人头也不抬,挥着手中刀没头没脸地砍了过来。

 随手夺下刀来,邵进禄反手赏了这不开眼的家伙两个大耳刮子,才算帮那人叫回了魂儿。“堂主,大事不好啦!”那人看清邵进禄,嚎啕大哭。“怎么回事?后军的人马呢?眷营的人呢?”邵进禄晃着那人肩头,厉声喝问。

 “没啦,全没啦,官军用火器攻破麻线岭,突袭后军,眷营姐妹都落入他们手里,后军只余下我们这些人啦!”邵进禄失魂落魄,无力地松开那人,麻线岭失守,撤回黄龙山的路都被断了,如何是好!

 “堂主,怎么办,您快拿个主意啊!”随邵进禄逃出的几个心腹人人焦躁,在教中混到高位,脑子没一般教众那么‘实诚’,所谓真空家乡在哪里不知道,脑袋掉了没法子吃饭的道理可是一清二楚。

 怎么办?如今还能怎么办,能挣一时算一时,邵进禄咬牙翻身上马,“走,再去搏一次,看看谁的命硬!”在前后隐约传来的明军喊杀声中,邵进禄带领手下投入了茫茫雪原…***

 白莲教匪灰飞烟灭,陕西三司上下官员总算松了口气,大家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心中庆幸自不必说,才受封为秦王的朱惟焯特在王府设宴,邀请有司官员庆功道贺。

 “此番多蒙都堂率固原兵兼程驰援,会师潼关,毕其功于一役,如今陕境教匪无踪,民授首,皆仰都堂功德也。”陕西布政使安惟学举杯提议,众人纷纷请酒,褒扬上司。

 “不敢当行之兄溢美,此皆缇帅运筹之功,教匪骤然举事,我等始料不及,险些酿成大祸,幸有丁帅四方奔走,星传羽檄,各方兵才可从容布置,平之功缇帅当居首位。”

 一身便装的陕西巡抚曹元,笑着将酒转敬身边丁寿。“是极是极,丁大人代天巡狩,平冤狱,御胡虏,扫叛,弘扬圣德,宣威中外,实乃朝廷股肱,国之栋梁啊!”

 身穿衮龙服小大人模样的朱惟焯立即接口。朱惟焯自记事起便担着秦王庶长子这个无名无分的虚名,战战兢兢地面对宗支内那些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心中苦楚可想而知,经丁寿三言两语点拨上表之后,竟然真的就提前顺利承袭了王爵,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常言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位新晋的秦王爷对丁大人的推崇感激可想而知。

 “王爷谬赞,都堂言重,在下岂敢愧领。”瞧人家孩子多会说话,丁寿嘴角噙笑,忍得很辛苦,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快按捺不住的得意神情。“丁某不过恰逢其会,说来平如此顺遂,还是靠将士用命,主帅调度有方,是吧,戴将军?”

 戴钦霍地从座上站起,欠身恭谨道:“卑职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本分而已,不敢贪功,缇帅居功厥伟,末将等心服口服。”

 嗯?戴钦这番谨小慎微的回话,大出丁寿预料,在他印象里,老小子杆甚硬,当在绥德见了御赐金牌也没这般卑微表现,如今吃错了什么药,前倨后恭的!丁寿当然不知道,戴钦是被他腹黑手狠的酷烈手段给惊着了。

 再有这几来见一个个封疆大吏地方宪臣皆对丁寿俯首帖耳不敢违拗,连宗藩之长的秦王殿下都恨不得抱着他‮腿大‬套近乎,可见心中忌惮之深,自己不过一路分守参将,出了延绥谁鸟他这一壶,联想自己昔日对这位锦衣缇帅的态度,戴钦肠子都快悔青了。

 “言之有理,延绥军虽有围剿之功,但白莲贼属其辖境,此乃分内之事,况且若无缇帅居中调度,山西、河南二省岂会倾力相助,单只教匪急扑潼关,便教我等始料不及,若谋得逞,吾等在座之人皆难逃干系。”

 曹元见丁寿端杯发怔,便笑语打破冷场。一众陕西官员听了连连点头,白莲教若真夺了潼关,毒三省,后患无穷,股下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大家的脑袋还能不能在脖子上都是两可之间。

 心存感激,劝酒之间比之适才多了几分真情厚意,丁寿却之不恭,只好一一饮尽兴,这酒劲儿一上来,话便开始多了,放下杯子笑道:“其实也是白莲教多行不义,偏选了锦衣卫作为对手,他们便是再多生两条腿。

 也不如我锦衣儿郎消息传递快捷…”“那是自然,缇骑长目飞耳,天下谁人不知。”曹元附和完毕,又低声道:“曹总镇传来军报,才总制旗开得胜,于羱羊泉小有斩获,如今乘胜追击,想来不也可凯旋。”

 “哦?”丁寿已经从留守花马池的郝凯等人传来消息中得知才宽出兵详情,才宽轻骑出,命陕西总兵曹雄于十一月初五自大川墩东出境以为接应,两军相隔不远,首尾相顾,由此看来才宽出捣巢虽是仓促,用兵却也算谨慎。

 “如此说来,军门马上就要喜上加喜,再摆宴为才部堂庆功洗尘咯?”丁寿轻声笑道。“庆功自是要的,可也不只为才总制,若无缇帅侦知军情,哪里可竟全功,便是论功行赏,锦衣卫也当居其首。”曹元笑容中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

 丁寿朗声大笑,举杯道:“好一个论功行赏,军门,今不醉不归。”“老夫奉陪到底。”曹元举杯呼应。酒过三巡,丁寿微醺,不有些飘飘然,起身端着酒杯四处应酬。称赞按察使曲锐和都指挥使刘端带军守卫关中府县之功,丁寿与二人各连干三杯,抬头又瞥见了敬陪末座的河南千户廖鹏。

 “老廖,你这一番驰援辛苦了,来,敬你一杯。”丁寿径直走了过去。廖鹏在座人物中官职最小,若非河南乡兵应援潼关至关重要,加之他又是锦衣卫的人,才破例进了这一桌,不过也正因锦衣卫的‮份身‬,旁人也不愿多打交道,在席上备受冷落,此时见丁寿过来敬酒。 MmB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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