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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只要部署得当
  然而刘深沿路因征粮掠马起土民反抗,水东土司宋隆济、水西土司奢节相继起兵,刘深战受制,军中缺粮致人自相食,仓皇退走,土兵随击,失地千余里…”

 刘瑾不屑一笑,“那刘深号称骁将,张弘范灭宋之功其可占泰半,最终却因败于百苗而被蒙古主子砍了脑袋,随后蒙元朝廷增兵十万,苦战两年,方才平定了水东、水西之。”丁寿不解,“如今的贵州宣慰司不还是这两家么?”

 “这也正是西南土司让人头痛之处,夷民只畏土官之威,而不知朝廷为何物,蒙元虽先后擒杀奢节、宋隆济,却并未废除两土司,两土司被削减土地人口,很大一部分都便宜给了他家。”

 刘瑾遥指院中停放的紫杉棺材。“播州杨家?”“杨家也藉此坐大,”刘瑾点头,眉心渐渐蹙起,“地方土司林立,叛服不定,历朝历代都不得解,对本朝而言,更是一块心病。”有下人奉上茶来,丁寿将一盏茶捧与刘瑾,试探问道:“您老是说…改土归?”

 刘瑾低头拨动盏中浮沫,闻言嘴角微勾,“算你小子有见识,皇明不同唐、宋、元三朝,并不足西南土司虚尊朝廷之表象,而是要将手…真正地伸入西南之地。”

 “早在洪武四年,太祖高皇帝在大西南点线布局,开设贵州卫,与永宁卫、成都卫互成犄角之势,洪武十四年以”先安贵州,后取云南“为方略,不断在西南设置卫所,屯兵驿道,又从邻近的湖广等地迁入移民,以此消解当地土司实力,九月,三十万天军入滇,次年,蒙元梁王被杀,云南平定,太祖爷建贵州都指挥使司,于四川、湖广和云南三省界处设置贵州、播州、思州、思南四处宣慰司,下辖长官司、夷蛮长官司九十余处。”

 “永乐十一年,思州、思南两宣慰因夺朱砂坑而起兵相争,不听朝廷令,屡战不止,太宗龙颜震怒,派兵五万一举平定两家田氏土司,将思州地置思州、黎平、新化、石阡四府。思南地置思南、铜仁、乌罗、镇远四府。

 同年,朝廷以新开八府、贵州宣慰司,以及原属云南的安顺、镇宁、永宁三府,设立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贵州自成行省,朝廷对西南掌控大大加强,实是皇朝开拓西南的一件盛事,也为西南诸夷改土归开了引子…”

 刘瑾呷了口茶,徐徐道来:“成化十二年,贵州设置程番府,兵不刃血,将原属贵州宣慰司的大龙番、小龙番、卧龙番等十三长官司隶府。

 弘治七年,贵州布政使司又将都匀卫所辖土司之地开设都匀府,打开了贵州南大门,黔桂两省交接一线…”“田氏被灭,水西安氏、水东宋氏皆受削弱,那这播州杨氏呢?为何独他不动,且还在四川辖下?”

 丁寿对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杨家是念念不忘。“播州盛产茶米,煎银煮铅,兵粮足备,虽深处西南,却有江南气象,论其实力甚至在贵州一省之上,若将其归于治下,岂不成了主弱从强,难以钳制,”刘瑾将茶盏放在一旁案上,庞眉轻扬,“播州势大,唯有待其自,成化年间杨氏嫡庶相争,杨爱、杨友兄弟相残,攻杀数年,贵州抚按潜心谋划,最终不失时机地将杨友所置保宁纳入了地方管辖。

 同时,朝廷又以播为名,在四川余庆走马坪、播州三渡关、贵州石阡龙泉司各立哨堡,移铜仁参将于石阡,移思石守备于龙泉,控扼播州,令其犬齿相制,播州倘若心向朝廷,则相安无事。

 但有不轨,哼哼,思州田氏便是榜样!”温水煮青蛙,这般换血掺沙子的潜移默化下去,再有个一二百年,只怕诸家土司唯有编民献土一途,丁寿搔搔鼻子,略带戚然道:“只是这般做法,对忠于朝廷的那些土司们未免不公?”

 “傻小子,官场之中尔虞我诈,莫看那些左班官儿嘴里口仁义道德,实则行事皆是利字当先,哪儿来的什么公平正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祖太宗奇功伟烈,宪庙先帝恩威并施,才将川黔土司整治得俯首帖耳,创下如今西南之地土并治的局面,你说这几代土司忠心耿耿,安知其后人亦能效其父祖,说句不中听的,皇明总有力穷势蹙之时,届时西南叛,变生肘腋,朝廷岂不内忧外患!”

 这老太监还真有先见之明,丁寿心里嘀咕,躬身道:“公公教训的是,改土归,大势所趋,乃是朝廷经远之计,小子当随时留心西南百苗动向,见针,浑水摸鱼。”

 见丁寿领会自己意图,刘瑾满意点头,微笑道:“对了,你急慌慌赶过来,究竟有什么要事?”丁寿这才想起正事,凑前问道:“风闻公公要恢复宁王护卫?”

 “有这事,”刘瑾并不否认,“那南昌左卫原本就是宁王府护卫,天顺年间护卫旗校导宁靖王违法,朝廷不令此恶之辈近王左右,遂将其革除,如今宁王上表卫从缺人,陛下有旨原革护卫准回本府供役。”

 陛下的旨意还不就是你的意思,丁寿暗翻了个白眼,劝说道:“既然英庙当年之意也是为保全宗室,让宁府远离小人,咱又何必多此一举,宁王府使役至多不过奉诏赦、祭祀山川,凭着王府仪卫司校尉也尽够了。”

 刘瑾歪头,目光愕然:“江西宁王可是曾得罪于你?”“那倒没有。”丁寿‮头摇‬。“那你何以与他过不去?”刘瑾轻笑。

 “小子是觉得…”丁寿犹豫再三,迟疑道:“宁王四处招揽贤才,又请复护卫,恐别有所图。”刘瑾面色一凝,沉声道:“你有证据?”

 “目前尚没有,不过只要公公想要,锦衣卫定能找得到。”反正那宁王注定也是要造反的,给他随便栽个赃扣上个谋逆帽子,二爷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咱家不是让你去罗织罪名,当年靖难,甚赖大宁诸军,宁王一脉功在社稷,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不能给陛下招来刻薄寡恩的名声,”刘瑾忽地一叹。

 悠然道:“说句大不敬的,永乐爷当年对不住宁献王,功成之,非但未如允诺的平分天下,反将之移藩南昌,处处提防,幸得宁献王也深谙保身之道,移封后韬光养晦,研黄老,可怜长于军伍的一代贤王,最终只落得成为一个着书立说的大明奇士,呵呵,可悲!可叹!”

 丁寿没空理会老太监的伤悲秋,急声道:“也正因此故,宁府一脉必然对太宗子孙心存怨恚,如今这宁王不但勤于文事,还妄图恢复护卫,狼子野心不可不察。”

 “自宁献王后,历代宁王皆是修文善书,好学博古,汇集一群文人雅士往还论道,已是常态,至于南昌左卫,本就是宁府护卫,你凭甚说他心存反意?”刘瑾反诘。

 丁寿顿时语,总不好说自己是被雷劈过来的,晓得那宁王定要造反吧,心道这老太监不知又收了宁藩多少好处,这般替他说话,没好气道:“那咱们便走着瞧,看这位宁王爷会不会惹下子!”

 怎料听了丁寿赌气之言,刘瑾非但不恼,反莞尔道:“朱宸濠若果真按捺不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咱家乐见其成,燕、宁二宗恩怨纠结百年,也该到了结的时候啦…”

 老太监似乎对江西那边也不放心啊,丁寿讶然道:“公公既有此隐忧,那您何必还要恢复宁府护卫,这岂不是给他手中递刀么?”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咱家若只一味防着着,宁王那里只会加倍谨慎小心,说不得还会暂息了不臣的念头,反不如多加纵容,适时再推上一把,”刘瑾再次指了指院外那口棺材,冷笑道:“将杨斌提拔为方面大员,也是此意,骄则恣,恣则极物,变生矣。”

 真啊,老太监分明是在在给宁王和播州挖坑啊,丁寿咂咂嘴,“可是…不同朝廷对播州早有布局,那江西吴头楚尾,宁王居于洪都要地,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一旦生变,江浙财赋重地岂不皆遭兵燹?”

 刘瑾横了他一眼,“你能想到的,太宗爷当年又岂会想不到,徙封之时,宁献王求苏州、钱塘之地,太宗皆不允,独将宁藩封在南昌,可知为何?”丁寿脑袋一晃,表示不知。

 “你可知卓敬其人?”“喔…”丁寿恍然大悟状,“没听说过。”“找打。”刘瑾举掌作势。“您老别生气,小子搜肠刮肚,真没想起这人来。”丁寿嬉皮笑脸道。

 “此人是建文朝的户部侍郎,你不晓得也不奇怪。”刘瑾白了丁寿一眼,缓缓放下手掌。“这里又有他什么事?”丁寿不解,都一百多年前的人了,老太监怎么忽然道起古来。

 “当年建文削藩,卓敬呈以密疏,言太宗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似太祖,北平之地形胜,士马强,谏言将太宗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刘瑾面上出几分讥嘲之

 “可惜建文未纳其言,后太宗登基,执卓敬于狱,怜惜其才,虽招揽不得,亦不忍杀之,恰荣国公进言:卓敬之策若得见用,圣上安有今。遂动杀心,夷其三族。”

 丁寿挢舌,道衍和尚不愧形如病虎,是真够狠的,“所以…永乐爷把这招用在了宁王身上?”刘瑾嘴角微撇,“你小子如今明白了吧,只要部署得当,封堵住他祸东南的出路,咱家只怕他不反!”

 “可小子还是有点糊涂…”“怎么?”刘瑾微讶,寿哥儿几时变成了榆木脑袋。“观公公方略,南赣各府及闽浙二省皆应是设点布局之处,府县卫所俱该善加笼络才是,怎地内府尚有人与其为难呢?”

 拿了人家画,总得把事给办了,丁二自问这点规矩还是拎得清的,当下将陈良遭遇述说了一遍。刘瑾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咱家知道了。” Mmb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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